离童年越来越远,离下一个夏天越来越近,记忆里儿时的那个夏天却越来越清晰。
小时候,抓住了一只蝉,就是抓住了一整个夏天,在第一声知了的叫声响起后,那个充满热浪的夏天便就此到来。我很少在姥姥家的大院里度过整个夏天,所以那仅有的几次,便更记忆犹新了。
大院里的生活是极丰富的,不管什么时候下楼,总有几个伙伴在嬉戏,好像他们本就在等着你似的,有时,即使你不下去,几个伙伴也会来你家“逮”你,吆喝着你。一听着这声,转头拿着渔网就跑出了家门,这已成为我们心灵上的约定。这时,姥姥便会拿着花露水,揪着要往外跑的我,快速且均匀地涂在腿和胳膊上露出来的地方,然后边摸着我的头发边同我说:“早点回来啊!千万别下水啊!”而她说这话的时候,往往只能看到我的背影了。
姥姥家的大院临近这护城河,近到从家里走到河边用不了三分钟,而跑起来当然更快。河边的景已经忘了有多美了,只记得那时雨过天晴,老人们人手一竿鱼竿,孩子们人手一张抄网。那时其实并不见得能钓到什么鱼,即使有,也早中了鱼竿的套了。所以我们带抄网往往并不是要捞鱼,即使捞到了,也只是几只笨头笨脑的泥鳅,带回家不出两天便全都翻肚皮了,最终被住在垃圾桶旁的野猫翻着吃了。我们是极喜爱在空中飞着的小生命,有些蝴蝶,有些飞蛾,也有些蜻蜓。我曾是抓这些昆虫的好手,其中不少都被我夹在书里做成了最简易的标本,直到我看过了《昆虫记》后才有所收敛我的恶行。蜻蜓是以上三者中最难捉的,因为我相信大家都捉过前两者,在河边常能遇到一种红蜻蜓,它们极普遍也极易捉,在它立在河边的长苇杆上时,将网缓缓靠近再忽地一抄,它便落入了网上,不过这对它的伤害是极大的,我曾不少次断送了它美丽的翅膀,以致于我不得不残忍地将它在放在地上自生自灭,但后来我发现了它们的另一用途。在河边偶尔能碰到几只碧尾蜓。那时院里有一位北京来的伙伴,他管那雄的碧尾蜓叫老竿儿,雌的叫老籽。雄的腰是蓝的,雌的腰是绿的,能抓到这种蜻蜓就是儿时殿堂级的收获,因为它又大又漂亮又不好逮,所以就将那断了翅的蜻蜒放在网里去招它,它倒是特别凶,碰见了就扑上去,然后就那样顺顺当当的困在网里,便可用此“战利品”炫耀一下午。
疯玩的孩子们是感觉不到渴,感觉不到饿的,只有在停下歇息时才想起了水这件东西,着急忙慌的跑回家,一进门就能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个小碗,碗中盛着一个西红柿切成的不大不小的西红柿块,上面散着一勺白糖,一些已被水或太阳化成了透明的颜色,溶在水里,溶在西红柿里。我忘了自己吃过多少碗这样的小食,也不记得吃过了多少西红柿,但我仍记得那不酸不甜恰到好处的味道,以及姥姥叫我少吃点,莫要浪费了她的糖。因为那时我只愿去吃沾着白糖的西红柿,以及碗底的汤,因此总会剩下半碗便又跑了出去。院里的树等着我去爬,树上的蝉等着我去捉,树下的土等着我去掘,哪里还顾得上那半碗西红柿啊,只能在脑海中想象姥姥在屋里咕哝着我的样子。待我再回来时,只得忍气吞声的吃掉剩下的那部分,可我一吃,竟与之前的一般甜……
如今已是春末了,我极力想象着夏天的美好,生怕它一不留神就偷偷溜掉,最近已想烦了那一段夏天,请原谅它太过于美好,已致于我不愿过下一个夏天,以免我忘记那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我实在做不到这一点,只能将它挂上我心爱的纸本,将它埋在土里,为地下的蝉盖层被子,让它们拥有充盈的精力去拥抱下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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