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春节都从乡村老家的一盆炭火开始,爷爷把木腿支撑的火盆中的碳堆点燃,但是并没有火,黑黝黝的碳闪烁点点炽热红光,缓慢燃烧着,周围模糊灰雾一片。
安吉说白点是遍地竹子,这也养成了当地人一年四季爱吃笋的传承习俗。
而冬天的毛笋最爱被摆上春节的餐桌,今年也不例外。敦实的一个个褐色圆锥被一手掰下,在爷爷粗糙的手心里显得无比庞大又不和谐。奶奶放下锅里炖着的排骨汤,麻利的把冬笋投进清水里冲刷清洗,在层层剥去外面的干皮,露出内里泛着鹅黄色泽的笋心。奶奶手起刀落,一块冬笋便利落地被切成菱状,精妙却不过分小巧,是刚好能让冬笋腌入味的厚度。
备完了冬笋,必不可少的辅料当咸肉莫属。一整块腌肉在奶奶的悉心照料下依然变得晶莹剔透,稍微动动案板便能发现它细微的颤动,带动着表面溢出的油脂汁水在暖光下闪着光。让人一看便知咸香入口的滋味儿。
冬笋下锅翻炒,咸肉同玉石般点缀其中。加水,调味,焖煮,开盖一气呵成,看似笨重的锅铲在奶奶手中却能翻出花样。开盖的一瞬间,满屋都是笋的暖香,在白雪纷飞的夜里格外诱人。小时我和哥哥总会踮脚凑到大铁锅边,捂嘴用筷子尖悄悄戳起一块笋。奶奶也当没看见,任我们一溜跑回炭火边,偷笑着咬一口厚实的冬笋下去。咸与清淡的融合恰到好处,在寒冷的冬夜为团圆的人们带来直达心底的温暖。如今一个两个都是一米七八的大个子,也只能在咽口水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剥两个砂糖橘解馋。
一道笋干炖老鸭是年夜饭的常客。奶奶家有好几个大竹席,阳光照耀时总看见院子里整整齐齐四张席,上面摆着长短不一的笋干有时还有花生之类的其他东西。奶奶的老鸭洗得干净,鸭块整齐利落。笋鲜同肉鲜的融合融化在一锅金汤里,笋干劲道但不干柴,老鸭有嚼劲却软烂入味。那鸭腿是一锅的精华,只有两只。一只是分给爷爷奶奶的,而另一只,在我尚未出生时是分给哥哥,过几年又是分给我,到如今已经在我妹妹的碗里了。
哥哥的生日恰好赶上了除夕夜,当姑姑托着蛋糕进房间时,蛋糕上大大的“22”晃了我的神。我发着愣:“你怎么已经22岁了?”他用笑骂的语气回我:“你不也快成年了吗,我也没那么老吧。”
年夜的烟火已挥发在黑夜之中无以寻觅,而笋那淡淡的清香,却总会在午夜时分应景地流进我的梦来。伴着炭炉的暖意,和远方的清脆笑语,沾湿了谁的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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