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路沿,榕树林立,当该是要挤出一点昏暗的幽隙;奈何那灯火无情,满路尽是,鹅黄光曜。不忍江面平望,惟有灯塔与礁石,面目狰狞,直硌心房。恰逢中秋佳节,却无奈依旧还是,这般心思紊乱。作业与试题,新冠与核酸,杳杳无尽期。明月皎洁啊,你是不识民间苦,还是无奈地静默?倘若天有深情,不早该了断了这孤惘悱恻之旅?
婴儿啼哭,耳边萦绕;夫妻争吵,轰鸣难受。真是惹得人心底里嘈杂与愤懑难言不绝。我想,当此际,大抵没有比一场索落的雨更为合情的了。清冽的雨点砸在涂满黏汗的躯体,全身透湿;于是江水咆哮起来,捶击着岸堤摇摇欲坠;林木窸窣作响,泣噎,那是在诉说,心中哀思。
也罢,也罢!美好如愿,那是想象的代言词,人又岂能一直活在无尽的臆想之中?
五光十色,缤纷霓虹,那是桥畔灯光秀;下里巴人,民乐悠扬,那是桥墩民间艺术家。驻步,驻步,那是海珠桥,多少年来仍旧伫立在那儿的碑刻。发锈的铁栏却是童趣的气息,纤细的路盏留下儿时的欢悦。仿佛这桥已经在那等我等得久了,就迫切地朝我挥手,把我引诱过来,让我再看一看它容颜沧桑,再摸一摸地砖尘扬,再抱一抱灯杆羸弱。
“爸爸,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中秋节,全家人得要团团圆圆在一起,吃了晚饭,还要出来走走……”蓦然回首,那孩子洋溢着的甜美的笑,那小嘴里轻盈的言语,那双腿间兴奋的脚步,不正是多年前的自己吗?
童年啊,你大抵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我现在若是在那可亲可爱,温软堪恋的时候,我大概正牵着父亲的手,指着一轮明月一起畅谈这中秋佳事。怎么,年纪大了,稍微成熟便自以为是,把这些事儿都抛到脑后去了?
黯然伫立,海珠桥顶,俯瞰珠江足下。江水绵软,犹若流淌的细沙,是向前推着,推着,是一波接一波,一波接一波地赶着行;明月正是它圆满的时候,像个顽皮的小孩赖在水底不肯出来,笑着乐着,嘲弄着桥上的行人。月光淡淡银,仿佛双手,捋平了我心中的皱纹。抬头仰望,还是那金波,那似婵娟的月,是小时候那样,是千年前那样。东坡吟月,把对子由的怀念化为醇酒,灌入愁肠;今人赏月,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心绪呢?
父母都还在后头给弟弟买玩具呢,我怎的能踽踽独行,到前面盯着月亮做这些无谓的幻想?往回走,往回走吧,我们再叙一段旧,再论一轮月,再现一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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