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市鳞次栉比的高楼间,有一片几平米的小园子。如今的它,地上只有乱草,再无昔日繁多的蔬菜瓜果了。也难怪,没有主人了呀。不知我那亲爱的祖父在天上看见这一幕,会不会掩面叹息呢?
春日里,我瞥见那棵伫立在墙角的杏,微微向前探头儿,仿佛在等他的主人回来。祖父惯坏了他。没了祖父的照料,它便把开花这档子事儿给忘记了,等那一束白花姗姗来迟,却只开了那短短的一刹,又只留一地的白雪。再过几日,那白花瓣的影子也不见了踪影,那枝头啊,只剩大把大把的绿叶儿唱独角戏了。小区里紫荆花与樱花正同时登台比美。但我还是在寻找园子里那些残余的洁白,那些我的祖父生前总是惦记着的东西。
每一年的春天,我的祖父几乎天天待在楼下打理那片小园子。等我放学回来,他就带我到院子里,不厌其烦地给我指点各种瓜果蔬菜的名称、烹饪方法。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下午,祖父照常带我去园子里,一套基本操作后,他便踩着铁制推车攀上了那堵矮墙,剪下了一些繁枝杂叶,掸掉叶子上的尘土,嘴里还嘟囔着,等杏儿熟了,我一定摘几个最大最甜的给你,迟早的事儿。
叶子长大了,杏儿变黄了。终于到了那个烈日炎炎的夏天。祖父蹬着小推车攀上了那堵矮墙,用竹棒打落几个最大最甜的杏儿。等我回来,那几个金黄的杏而已经洗净,静静地躺在盆儿里。我捏一个来尝,却酸得说不出话来,甜吗?祖父问。我想,管他啥味儿,是爷爷种的就甜,于是我便脱口而出:“甜!”祖父便一整个的吃下一个,脸上满是对即将到来的甜的期盼,结果却酸倒了一口牙,“臭小子,就知道骗我”,而他的脸上却笑容满溢。
去年秋天,嘴里还留着那丝酸甜,看杏树的叶子一片一片从树枝上落下来,埋在泥土里。我的祖父带着我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了。今年今日,杏的绿叶已缀满枝头。
我要等。
等一树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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