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雪远比过去任何一年要冷。漫天的洁白轻柔地缀在窗沿,窸窸窣窣,远不像雨来得那样掷地有声,却是不等到天地熄了灯便给群山裹上银装。明明抬眼眺望便是银白,窗里人却总是等到棉鞋里的脚尖冻得冰冷才来得及料想到又是一场大雪。拉开古旧沉重的大门,和寒气一起席卷而来的,是天地万物仿若浑然一体的摄人心魄的魅力。他看见对山上的竹林落了雪,懒洋洋弯着腰迎接着来宾;他看见门外小桥下的水依旧汩汩流淌,好像它永远都会这样;他看见公路蜿蜒着盘上山来,连通了千千万万家。
这里本没有路,它仅仅是老几辈们上山时的捷径。后来有了汽车,通了公路。车越来越多,路也越来越宽,越来越平缓。
它曾经将许许多多的年轻人送出了山。他们十年寒窗,为的就是走出山里看一看;他们背负行囊,远走他乡。他们也许去了不同的城市,天各一方,但都看到了不同的世界,展开了不同的视野。从此这座山不再是困着青蛙的井,有人带着山的眼睛,将它放大又拓深。
路开始造起来了了。越来越多的新事物开始进来。镇里的公交车两天一次爬上山来,售卖新鲜的蔬果和日用;垃圾分类的横幅挂在了村口,果壳和废纸开始被丢进不同的纸篓;乡门口设上了关卡,来自带星区域的人受到了“严格的盘查”;身后的邻居开始装起了空调,用起了抽水马桶。更多的人向往着山外的生活,大山也越来越与外界生活接轨。
山路开始拓宽。那些外出的人们开始厌恶了城市的喧闹浮华,愿意回到山里静心。听着雨打窗沿的声音,看连绵的青山在风里摇曳,任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更多见的是在春节,在家家户户燃气的鞭炮声里,在因山路狭窄而艰难的汇车处蹦出的相同的乡音里,在那四五点便早早升起的滚滚烟火气里,他们寻到了根。
山路越铺越平。更多的年轻人开始回来了。他们在城里接受教育,又响应着号召自愿回到山里创业创新,以全新的思维将大山天翻地覆。他们带领着山里的人们一步一步走向脱贫脱困,走向了共同富裕。地里的菜丰收了,乡亲们的钱包鼓起来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灿烂了。
山路蜿蜒,在时光中回转,一次次改变着它的样貌。不变的是它一直盘在人们心里,引领着我们曲折却坚定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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