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买的一枝雪柳,在腊月二十三这日开得最盛。
嫩绿的枝叶衬托着白皙的花蕊,并不像是能在南方寒冬里开放的植物。买来的时候,就是一枝光秃秃的、毫无生气的柳条,它被摆放在超市花卉最暗淡的一角,与身旁盛放的康乃馨、玫瑰一比,更显得平凡普通。买回家后,母亲将它摆放在最显眼的电视柜上,悉心地修剪枝叶,满心期待它的开放。半个月过去了,它仍特立独行,只安慰似的抽出几朵零星。
我经常略过它,并不在乎它的存在。临近春节,家人都在忙着置办年货,没有人会去关注这枝“不争气”的雪柳。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堆满了一角又一角,朱红的包装、流金的大字随处可见,喜庆热闹的氛围盈满了这小小房屋。腊月二十,腊月二十一,日子无声无息,就在张贴“福”字的指尖消失。腊月二十二,又是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的一日。腊月二十三,我们一家在外吃饭,街道周遭都已经挂上了火红的大灯笼,即使是黑夜也能让人心间感到无比温暖。就在开灯的那一瞬间,我发现那无人瞩目的角落竟有几分不同。
雪白无暇的花朵攀上枝条,几朵零星汇聚成一片,就像春日的柳絮无处不在。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耳边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的景象与这雨声,恰如令人痴醉的江南。“呀,好几天没关注它,竟然开得这么好啦!”母亲的话将我拉回现实,我点点头,靠近那枝雪柳。母亲拿起手机,与外婆视频聊天,炫耀这枝默默给我们惊喜的雪柳。外婆也夸赞它,顺带问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过年,一来一往间,我忽而觉得年味盎然。路灯下小雨淅淅,马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这座城市在深夜里安静下来,只见坑洼的水摊中,有几只彤红的灯笼在摇晃……我满心欢喜地睡去,期待着明日的太阳,期待着雪柳的盛放,更期待春节的到来。
“哎呀!”一声惊呼将我从睡梦中扯回,“杭州新增一例。”这个消息就像是那枝雪柳,无声无息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心中的欢喜瞬间凉了半截,走出来又见那枝开得正盛的雪柳,它依旧娉婷,而我却觉得它只盛开在昨日。那一天是腊月二十四,整个杭城阴雨连绵,而疫情来势汹汹,阻挡了许多人回家的脚步。而后几日,新增病例不断上升,父亲和母亲商量过后决定留杭过年。我虽有失落,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回望这两年,因为疫情扰乱了无数个普通人的平凡日子,古人云:上下同欲者胜,风雨同舟者兴。我也曾读到过这样一句话,或许时代的一粒尘土,落在个人的肩膀上,就成了一座高山。杭州疫情当前,没有人是旁观者,我们都是责任人,也许我们不能冲到一线守护这座城市,然而我们也可以为防控疫情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那几日的杭州,阴雨不断,寒风刺骨,甚至飘起了雪。被路灯照亮的小雪,既像尘埃,又似落入凡尘的星星。夜暗方显万颗星,灯明始见一缕尘,在这冷暖交织的夜晚,内心杂草丛生,你我皆像孤灯下的飞尘。
“干杯!”玻璃杯碰撞在一起,清脆的碰撞声在我耳边回荡许久。电视里的春晚十分热闹,电视外的我们举杯共庆。今年的除夕,注定是一个会烙印在每个牵挂着杭州的人心中,杭城并没有因为疫情而变得冰冷,一线医生、志愿者、社区工作人员的彻夜守护,留杭过年的你我都将这座城市变得温暖如春。那一枝雪柳,冒出了更多的零星花朵,就像寒夜里逆行的“大白”们,他们悄然无息而又义无反顾地冲向抗疫一线,如同战士一般拿起武器守护这座城市,守护千万个家庭。
后来我才知道,它叶形似柳,白花满枝,犹如覆雪,故称之雪柳。它的花语意思很罕见,是“殊胜”。原来如此不起眼的雪柳,也能在某一夜让所有人为之惊叹,而它的默默无闻,是为此后满枝白花做了铺垫。无论是那朵朵白花,还是那些为疫情奔波的平凡人,都让我坚信春天一定会到来!
寒冬已经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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