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未央,几乎整个春节都在雨中淌过。
如同小提琴的合奏,风呼啸着,雨哀嚎着,这不正是震醒迷途旅人的仙乐。近看,全是水,简直成了一条流淌的河,上面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远看,楼房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唯有那一簇的玫瑰依然鲜艳。
“白茶亦数品,玉磬尤精明”,它们层层叠叠地包裹在一起,青色的萼片探头探脑,哪怕是“老树苍枝”上依旧“翠子烂红”,正是“绿攒劲叶身边刺,金凝纖须腹内丹。”本欲盛放的玫瑰哪怕被尚且凛冽的寒风打回去,也会在不久之后,绽放成一朵完整的朱缨澹拂花。
一把伞,一个人,我便成了在雨幕中隐匿的小镇的唯一的旅客,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吧。纵然洞悉内心的自我,我亦不知是否还有再一次来的机会。从侧门进入,那青砖白瓦,房屋、街道与从前一般无二。行行且止止,朝九晚五;慢慢且漫漫,每一抹夕阳,都是岁月的留痕。不必叹息时光的流逝,也无须感叹岁月的蹉跎,与牛夫子一道“将快乐唾手可得”。窥望黄老的一生,一边踉跄而行,一边重振旗鼓。我们注定要去的地方,不管多远都会努力前行,不管多晚都会有光。大抵是因为惺惺相惜,都对过去的回忆穷追不舍,从黎明到黄昏,阳光充足,胜过一切旧事。转身,俯视整座古镇,它的名字早已被岁月无亲地抹去了痕迹。它是那么坚实,却又那么脆弱。上桥需过阶梯,每一步都是岁月的声音。我立在古桥的中央,两旁的木栏杆上雕刻着梅、兰、竹、菊四种样式的花案,也许还有别的,但我不甚注意。
人生就像古镇中的水路,分叉口的选择决定了你的目的地。你可以乘坐一帆风顺的地铁,永远都不会遇到红灯,不需要考驾驶证,也不可能有罚款,但,你真的挤得进这摩肩接踵的小空间吗?真的愿意过日复一日,平淡又单调的生活吗?不,我肯定不愿意。我想看人间的春夏秋冬,波涛汹涌。
多雨的江南当真有盛开的玫瑰吗?人间当真有仙境吗?留恋于美景之中,我不仅疑问——这氤氲于湖面之上的,不是那流经历史的泪水,而是上百年前的佳酿吧!薄暮余辉下炊烟袅袅,森林笼罩的河流,披红挂金的山川,奈何我醉意不减,便独撑一舟缓缓驶向历史彼岸:同太白对诗说尽人间潇洒,同靖节采菊东篱收获自然美好,同子瞻披蓑衣走遍烟雨悟人生豁达……思绪百转,不见久年故人;回扣朝夕,我以为,人生当同当代艺术大师黄永玉先生一般,在繁华锦绣中沉淀自我。历经千帆归来,便可手拢暗香,拂袖尽散千里芬芳;眼纳疏影,尽看文化灵魂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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