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城市的灯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柏油马路上只是寥寥闪过几个人影。疫情和寒冬强势地侵蚀着即将到来的春天。小区广场上,每棵树上都挂着一小串红灯笼,像是迷路小孩在黑暗中的探照灯,把我送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山脚。
棕红色砖头一块一块交错搭建起的围墙和上浅灰色的石灰浆,夏天透着碧绿的爬山虎已经枯黄,却也倔强地爬满大半面墙,大抵是为了衬托门口两盏火红的大灯笼。小时候的我总是喜欢这大红灯笼,垂下来的流苏被风一吹像小精灵一样翩翩起舞,耀眼的红光在黑夜里显得明亮又温暖。我吵着闹着要提着比我半个人还重的大灯笼,肆无忌惮地绕着外婆家的空地跑跳,哥哥会跟在我后面,双手张开小心得护着,等我跑得气喘吁吁,他就会抱着我,让我把两个灯笼都挂在门上,在小时候的我眼里,哥哥就像有自动电梯的超人。大人们则是泡上一壶茶,用老式的铁壶茶杯装着,握在手里,他们丝毫不惧二月寒冬的冷风,硬是要爬上阳台聊上几句,也不坐,有的倚着墙,有的来回荡着,手上还得加着这么几个动作才说得舒坦,时不时传来几声大笑,许是聊到有趣的内容。茶杯的温度与寒冷斗争出的热气与他们吐出的烟圈和在一起,像云一样遮挡着日落洒下的阳光,这光束被掩地乍隐乍现,恍如风中之烛明灭不定。
随之而来的是夜幕降临,小巷里的每家每户都亮起了灯。最为隆重年夜饭菜式相继登场,足足能堆起两层,一人一份的炸鸡翅炸鲜奶分完后总会再多出一份,那是外婆对我的偏爱。大人们在饭桌上聊得起劲,碰杯声此起彼伏,新年祝福质朴又真诚,端着杯小口砸吧的我,会抬起头天真的眼睛看着他们,再趁机拉上哥哥去外头放烟花。
外头永远不会黑,因为有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在闪烁。我手中点燃的仙女棒,胡乱地在空中闪着,像极了深秋的桂花树,金黄色的花瓣随风而落,在我眼里映出门口的灯笼。若说仙女棒是小家碧玉含苞待放的花朵,那大箱烟花就是舞台上大方亮眼的明星是怎样都无法视而不见的野玫瑰。
大箱烟花是夺目的,点燃它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天空,唰的一下,五彩斑斓地炸开一朵又一朵的花,世界好像都被点亮了。我抬着的头迟迟不愿放下,生怕错过一丝它美丽的瞬间,嘴巴不自觉地张开陶醉其中,好像这是一场烟火盛宴,无数的烟花在我的眼眸里倒映出来,各式各样的颜色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星辰日月高天际,雪散烟花遍海隅”雪地上除了交错复杂的脚印还映出不同颜色变换的烟花,颇有些“苍山负雪,明烛天南”的意味。许久,空地上的人变少了,留下的只有浮在半空的烟雾,它可不如火树银花的烟火,浓重的烟味还很呛人,可我喜欢,即使人都走光了我都喜欢走进烟雾里,因为烟花易冷,它是唯一能证明美丽存在过的东西了,朦胧中我看见外婆坐在门口,笑着看着我。
一岁有一岁的味道,而这一次小区广场上的烟花,又勾起我脑海中仅有的碎片,将我带回儿时充满烟火气的新年。我爱外婆家的春节,原谅我不会用华丽的词藻来描述我对它的爱。也许,在快餐时代里,小火慢炖的粥就是外婆家的春节,那里没有时间快速流逝的声音,连门外潺潺的溪水都被封印在了薄薄的冰层之下,只有窗外不停下落的雪花和外婆加深的皱纹在轻声告诉我时间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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