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退,母亲却突然向我提议外出旅行——就去科山。科山,离她很近,只是她的世界,安稳地停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我们在晨光熹微时分出发。两旁的树绿得葱茏,几片落叶在风中曼舞,无声息。她坐在我身边,倚窗眺望着,眼里涨满了少女般的兴奋与期待。
路边有看门护院的狗狗一闪而过,她回过头来说:“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很喜欢狗狗,吃饭时要从自己的碗里拨出一半与它分享,睡觉时要搂着它一起钻被窝。”
我记得那只狗吃饭用的都是废弃的钵碗,终日无人洗刷,更显得脏污不堪。我数次向她抗议,想为心爱的狗狗争得一个青花瓷碗。那碗细腻精致,是她的最爱,只有逢年过节或来了客人,才肯拿出来用。小小的我,哪里懂得她勤俭持家的艰辛,只觉得她粗糙、吝啬又虚荣。现在想起,在并不富裕的日子里,她努力维持着生活的体面,为家人营造着萤火之光,实在费心费力。
途中休憩,见一小孩手持苍耳、作势扔向身边的人。她拉拉我的衣角,说:“你上小学那会儿,太好静,孩子堆里你总是被欺负。”事实如此。可不过一件如此小事,她却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车到站,她却一直望向不远处的我的学校,目光像天涯般悠远,一脸时光追不上想念的回忆状。沉默良久,她开口了:“两年前,我第一次陪你来这。”
那天开学,母亲说什么也要跟着我,自己一个人提着大包小袱,自己一个人帮我收拾了宿舍。从校门出来,她还表现得挺开心的。可是那天夜里,她却突然打来电话,嘘寒问暖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酸涩。直到这天,我才明白,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出“外”读书,尽管从村到城的距离不远,但母亲的不舍与思念却很长。
说起这段时,她语气平静,没有波澜。于她而言,我的幸福就是她最大的满足。
到达山顶,我枕在她肩上,双脚垂地,看白云悠悠,阳光漾漾,听她絮絮叨叨说些陈年往事。那些被遗忘在身后的岁月,带着久别重逢的欢喜,笑吟吟、亮晶晶地打量着我们。我心里涌起的暖意,像中药,像棉衣,像一碗小米粥。抬头看她,憨笑的样子,像一只熊猫,软绵绵的。
秋风徐徐,秋思絮絮——我的母亲,有点老了,已经开始爱叨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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